“请自便。”赵砚颔首,神色平静,给予他们商量的空间。
陈平回到人群中,与乡亲们低声商议起来。火光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、写满焦虑与挣扎的脸。自由与生存,是此刻横亘在他们面前最残酷的选择题。
不多时,陈平再次走到赵砚面前,神情比之前更加复杂,带着一丝忐忑:“老……赵东家,我们商量好了。我们……愿意入赵家为庄客。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看向人群后方那几个格外瘦弱、眼神惶恐不安的人,低声道:“我们中间,有几人……早前实在活不下去,已签了身契,是钟家的……庄客。他们……也能跟着来吗?”
他问得小心翼翼。庄客,尤其是签了死契的,几乎等同奴仆,生死荣辱皆操于主家之手,并无自主之身。这几人平日里是村里最底层,过得比普通佃户还不如,早已被苦难磨去了生气。陈平担心赵砚不愿接收这些“麻烦”。
赵砚目光扫过那几人,他们接触到赵砚的目光,立刻惶恐地低下头,身体微微发抖。赵砚收回视线,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可以。让他们一起来。他们的身契,日后我会设法解决,让他们恢复自由。但从此以后,他们需一心一意,跟着我赵家。”
陈平闻言,大喜过望,猛地转身,对着人群用力点头,高声道:“赵东家答应了!都过来吧!”
“多谢赵东家活命之恩!”
“东家仁义!”
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感激之声,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,纷纷跪地叩谢。那几名钟家庄客更是难以置信,随即也跟着跪下,磕头不止。
“都起来,跟我走。”赵砚不再多言,转身,迈着沉稳的步伐,朝自家方向走去。身后,近百名衣衫褴褛、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村民,默默起身,相互搀扶着,跟上了他的脚步。
“赵老三!你这是在与虎谋皮!你迟早会后悔的!钟家不会放过你的!!” 身后,传来徐有德嘶哑、绝望、充满怨毒的诅咒,在空旷的雪野中回荡。
赵砚脚步未停,甚至未曾回头。从他决心在这小山村立足、积蓄力量的那一刻起,与钟家的冲突便已注定。徐有德的覆灭,不过是这场较量中,一个必然的、微不足道的前奏。
路上,赵砚状似随意地问陈平:“老陈,我听说,你们当中……有人对曹家、张家那几个过世老人的遗体,起了不该有的念头?”
陈平闻言,脸色骤变,连连摆手,急声道:“没有!绝对没有!东家,这话从何说起?我们就是再饿、再冷,也干不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来!那是要遭天打雷劈,断子绝孙的!我们昨天从徐家是弄到些粮食,虽然不多,但百十斤总是有的,省着点,够我们这些人熬一两天了!谁会说这种混账话污蔑我们?”
赵砚停下脚步,盯着陈平的眼睛看了片刻。陈平目光坦荡,带着被冤枉的愤怒和委屈。赵砚心中了然,看来是徐小江那小子,为了激他出手,故意夸大其词,甚至编造了这耸人听闻的谎言。果然有其祖必有其孙,都不是良善之辈。
“没有就好。”赵砚拍了拍陈平的肩膀,语气缓和,“记住,有些底线,无论如何不能碰。走吧。”
一行人回到赵家院落。契约早已备好。赵砚没有因为对方是“走投无路”来投而克扣,该给的“安家费”——粟米、米糠,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,一分不少,当场发放。至于那几个钟家庄客的身份问题,赵砚心中已有计较。姚应熊那边,想来会很乐意看到他给钟家添堵,此事大有可为。
这一次,赵砚一举收编了三十九户人家,共计一百二十七口人。其中,十岁以上、五十岁以下的壮年及半劳力,按“安家费”标准发放;十岁以下孩童及五十岁以上老者,则只保证基本口粮,不另发“安家费”。
这时代的乡民,生活困苦,常年劳作,营养不良,往往四十岁看起来便如同花甲老人,五十岁以上更是老态龙钟。相比之下,赵砚这些日子营养充足,心情顺畅,又注重调养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,与同龄人站在一起,俨然是两辈人。
“大勇,你带他们去后山,安排挖新的窑洞,务必在入夜前,让所有人都有遮身之处。陈平,你留下。”赵砚吩咐道。
“是,东家!”牛勇领命,带着乌泱泱的人群往后山去了。
陈平独自留下,面对赵砚,方才在众人面前的几分主心骨气度消失不见,又恢复了往日那老实巴交、甚至有些拘谨的庄稼汉模样,搓着手,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老陈,坐。”赵砚在暖和的炕沿坐下,指了指对面的凳子。
“东家,我……我就不坐了。您有什么吩咐,尽管说,我站着听就行。”陈平连忙道。
赵砚也不勉强,直接问道:“我记得,你年轻时,跟邻村的老猎户学过手艺,会制作土弓,是吧?”
陈平脸色微凝,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是……是会一点。不过就是些粗浅手艺,用竹子、木头做点土弓,打打兔子、山鸡还行,上不得台面。而且……也有些年没碰了,手都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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