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苟言笑的帝君威严，分明悄悄生了裂隙。

帝君扶着额，不思议的感觉。

仙宫的窗棂被风吹得徐徐开了条缝，窗外，天界万年春花烂漫。有那花瓣顺着仙风被送进来。如此不经意地落在帝君的大床上，生了别样的情致和旖旎。

天虞的墨发垂散腰间，玄色的锦缎衣袍裹颀长健硕的身躯，饶是在天宫，他也是鹤立鸡群的。床榻都在这仙气袅娜的宫殿里，占了很大的地方。不然，还容不下这尊大神的伟岸身躯。

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说，这过大的床榻也有些色气的意味。天虞以前一直没这么想过。可突然从绮梦里醒来，他不知道在想什么，猛地惊了一头。

立马就起身站定，离开了这张床。好似方才，不是他一个人躺在床上。

真是荒唐！

“白辰。”

他缓缓勾了勾指尖，那原本挂在山水花鸟浮雕屏风上的仙袍，便如此飞到了帝君的手上。

人影一晃，就在那叫白辰的仙君推门进来的时候，天虞帝君已然衣冠楚楚，从那屏风后面出来。

浮雕屏风上的画眉鸟活了，从枝头落下然后扑腾着翅膀，绕着帝君飞了一圈，停在了他的肩头。

“帝君，有何吩咐？”白辰做为留守凌天洞府的仙君，也是帝君坠天之前最后收的徒弟。这帝君的关门弟子玉树临风，他是一直守在凌天洞府的最后的仙君。

几次三番请他去别处高就，却都推却了。

天虞回来，看到庭院深深却井然有序。

这奇花异草还是丰茂，枝头繁花似锦却并不肆意疯长。

他知道是白辰的功劳。小心翼翼守了这里如此多年，劳苦功高。

如此，帝君心中便更加信赖于这关门弟子。他当年，没有看走眼啊……

“这凌天洞府还是由你守着吧！待本帝君回来，你再去太上老君处谋个仙官当当。”帝君这也算是对小徒弟的嘉奖了，仙官可大可小，但由他天虞帝君作保去兜率宫，定然是不会亏了他的。

“多谢师尊抬爱，不过师尊是又要去哪里？”白辰问的有点多。照着天虞以往的性子，这个问题，他根本只会当风吹过。

不该问的，绝对不能多言。

“本帝君还要下凡一趟……不对，或许是两趟。”说着，天虞便负手往外而去。

“下凡？”白辰显然没有想到，“师尊为何还要下凡？这不是才回九重天？”这关门弟子今日话有些多，不过帝君并未责怪也没有停下脚步。

天宫很大，仙气缥缈。白辰跟着师尊急急走着，好像是往兜率宫而去。

一道天桥斑斓色彩，是凡间看到的彩虹，可其实是连接重重天际的桥梁。

天虞走得匆匆，怕错过了与太上老君相约的时辰。没想，这道天桥上，另有神尊于另一端踱步而来。

抬头，皆是对这不期而遇有些意外。

不偏不倚地，狭路相逢？虽然早就有所耳闻，可文殊仙府的夜藏真君没有特意来探望过这万年前的挚友，而天虞，也未来得及到访仙府。

仙女们从天桥边飞舞而过，皆是回头看着这彩虹天桥上款款而行的二位真神。这上古的神祗百闻不如一见，夜藏真君本就是天界闻名的美男子，与这方才归位的天虞帝君一打照面，这真是让天界仙境都黯然失色。

仙姝们虽从桥边飞过，却都频频回头，流连忘返。

天虞看着夜藏，夜藏也看着天虞，两人间有些讳莫如深的味道。似乎不像是老友重聚的惊喜。

“夜藏，好久不见啊！”天虞走近了两步，问道。未去文殊仙府早早参见这位掌管轮回的神君，他并非是忘了而已。

夜藏冰冷的面庞突然绽放笑容，他是天地间司玄冰的神祗，本就没有温度。纵然笑了，可天虞却并未和风暖煦地回应。

有些事情，便是重活一次还是无法忘怀。原本，不该如此。

想当年他们三人既是并肩作战的过命兄弟，又是亲密无间的挚友。可现在，只剩下他们二人。在天虞坠凡之前，他和夜藏之间，便已经有了隔阂。

“好久不见。天虞帝君果然是这三界不世的战神，我这掌管轮回的都不知晓，原来帝君还能重回九重天上。真是已然超脱三界之外，连本尊这文殊仙府都无法预料。”这算是夸奖？

“呵，坠落凡尘万年，哪里来的超脱三界之外？若说这本事，还是夜藏兄最好。稳坐天宫之中，永远在这九天之上。玉帝看到兄长你，都要礼让几分吧？”天虞的话说完，果然那神君脸上的笑容便没有了。

“神君，咱们快迟到了，玉帝和皇母还等着神君赴宴。”如此僵持的局面，难道这彩虹天桥还当真过不去了？

跟在夜藏身后的天官上前耳语道，声音不大不小，恰好让天虞听到。

瑶池便是仙宴多，他天虞还未真正恢复仙籍，自然不在此列。看来，方才的话，倒也不是天虞胡诌的。玉帝和皇母，对这夜藏神君，那是尊之敬之，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
“兄长请。”天虞侧了侧身子，他请夜藏先走。他们之间，曾经同路，却后来相向而行。

便如此刻，这彩虹天桥只有一人能通过。他们为何不像仙姝一般飞渡而过？神祗都可以凌空而行，可他们谁都没有这样做。因为这天桥，却是要堂堂正正踱步而过。这是一条天道。

天虞从这端走过彩虹天桥才能入兜率宫，而夜藏只有经过天桥，才能去瑶池入皇母的花林仙宴。

飞度而过的都是漫无目的的散仙，他们不入天界重要之地，自然可以随心所欲。

可见，闲云野鹤容易，可无论是下世还是天庭，掌权者，还是得不辞辛劳攀登那必经的天梯。

如今三界安泰，文殊仙府掌管轮回，神仙们都不敢得罪。而天虞这好战杀神无用武之地，自然没有夜藏神君矜贵。

夜藏看他识相，便是衣袍掠过，擦身而过后径直去了。

天虞帝君与他背道而驰，二人数万年不见，物是人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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